4月13日中午,签约的300万家餐厅终于等到美团的回复。
美团高级副总裁、到家事业群总裁王莆中回应称:“美团外卖从诞生以来,持续亏损5年,即便在刚刚盈亏平衡的2019年,第四季度外卖平均每单利润也不到2毛钱,占收入的2%。”
一切源于4月10日晚,广东省餐饮协会发布的《致美团外卖联名交涉函》。该交涉函指出,美团收取高额佣金、独家合作限制涉嫌垄断、各类收费层出不穷的控诉,并要求美团对众商户降佣5%。
在公开回应中,美团外卖表示八成以上商户佣金在10%―20%,真实的数字远低于各种传言和想象。而关于返佣,美团称以广东为例,目前返佣和活动补贴累计金额已超过1亿元。
但回应依然有不明朗之处,比如,如何达到返佣的条件、返佣的形式、佣金比例的具体区别和操作。
12日,广东省餐饮协会在书面回复时代周报记者,“我们呼吁的是直接降佣,而不是不带来直接现金流的返佣。”回复中,广东省餐饮协会表示,美团的返佣形式为账户营销费用留存,并不能增加餐饮企业急需拿来救命的现金流。
美团返佣标准是什么?返佣金额最终是否变成商业营销费用?佣金比例标准是什么?是否存在大企业佣金较低而小微企业更高的情况?
针对以上种种仍未解开的疑问,13日,时代周报记者多次拨打美团相关负责人的电话,均未能接通。
同日,时代周报记者询问广东省餐饮协会,美团回应后是否有主动联系沟通协会,协会亦表示,这方面暂时不方便回复。
这场美团和商户“唇齿相依”的博弈,仍在发酵中。
商家经营艰难
疫情打乱了餐饮行业经营节奏,外卖成为“救命稻草”,只是如今,这稻草或也会“压死沙漠中的骆驼”。
“线下已经4个月没开单了,可能下个月就破产。”4月10日,王磊在一个餐饮企业微信群里诉苦。
王磊在广东湛江经营三家酸菜鱼馆,门店主要依靠线下流量,但疫情期间,餐馆收入戛然而止。
根据中国连锁经营协会在3月底发布的《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连锁餐饮行业的影响研究报告》显示,预计今年第一季度收入普遍大幅下降,其中16%的企业收入为零,约七成企业预计收入将下滑70%以上。
“疫情前我是不做外卖的,因为酸菜鱼会影响口感,但关了门以后完全没有收入来源,只能尝试外卖。”4月11日,王磊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在关店几天后,王磊与美团签约。他回忆,自己一共交3000元的押金,美团收取18%的佣金。
经营一个月后,王磊发现自己并没有赚到钱。
“竞争对手太多了,必须想办法把排名靠前。”王磊计算道,满减、折扣、首单减免、免配,这些最基本的玩法必须要用上。在他看来,加入美团就好像掉进了无底洞。
王磊举例,一个40元的套餐,成本在18元左右,折后卖28元。扣18%的点数5块,配送费减免3元,最终赚2元。
“一单2元,一个月要完成400单才能分摊800元固定成本,疫情期间,每天我们店也就能接到10单左右,你说怎么可能赚钱?”王磊反问。
不仅如此,想要获得更大程度的曝光度,还要继续支付费用。
王磊介绍,排名费、banner位各种费用都有的,当时美团就写明白这些要给钱,像置顶、贴片广告、翻滚广告都是要给钱,参加这些费用不低,不参加曝光度就不会好。
“在疫情特殊时期,美团没有站在商家角度考虑,佣金和广告费用都没有降低。”王磊表示。
不仅如此,“新开餐饮商户的佣金最高达26%,已大大超出广大餐饮商家忍受的临界点。”在交涉函中,广东省餐饮协会如是表示。
与此同时,广东省餐饮协会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协会在此前一周对广东餐饮行业复工与关停情况进行调研,有接近80%的企业营收不到去年同期的30%;更有60%的企业因营收大幅减少、门店租金压力大、外卖平台抽成高等原因关停了部分门店。
协会还透露,投诉美团的商家多数是小规模企业。“大规模连锁餐饮企业在多个平台都有上线,很多企业还有自营私域流量池外卖业务,美团对这类大型企业不敢限制,如真功夫、麦当劳、喜茶等;特别小的夫妻店或外卖流量不大的企业,美团可能觉得无关紧要,如沙县小吃、兰州拉面等。”
4月13日,一家在广州经营多年较成规模的连锁餐饮企业向时代周报记者透露,公司与美团签约的佣金比例为15%或以下,该数据低于时代周报记者了解到的绝大部分小微企业与美团的合作佣金。
美团一家独大
高额佣金和广告费用,加大餐饮企业压力,点燃了商家爆发导火索。
“协会陆续收到几百家餐饮企业针对美团外卖的各类投诉,表达出对美团外卖诸多行为的强烈不满。”广东省餐饮协会表示。
无独有偶,事实上,从2月份开始,陆续有重庆、四川、山东、河北、云南、佛山多地餐饮协会已向美团发过不同形式的交涉和投诉。
但引起水花寥寥。
4月13日,四川省南充市火锅协会会长何先生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我们了解过市场情况后,主动和美团相关人员联系,但没有得到解决方案,后来我们协会就向上级汇报美团高额佣金情况,也没有处理好。”
同日,重庆市餐饮行业协会相关负责人也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此前协会曾通过当地政府向美团提出降佣的倡议,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除佣金之外,众餐饮协会还将矛头指向美团“垄断”。
王磊回忆道,当时美团给了两个选择,战略模式和非战略模式。
起初王磊并不懂两者有什么区别,询问过身边做餐饮的好友才发现,战略模式只能在美团独家平台上操作,而非战略也可以上饿了么等其他平台,但签了非战略合作后,美团会调整外卖排序,几乎不让品牌有曝光。
“美团在外卖市场已经一家独大,平台地位会比较强势,所以会不断压榨商家。”4月11日,餐宝典创始人汪洪栋向时代周报记者分析道。
QuestMobile最新报告显示,截至2019年12月31日,美团日活用户数已达到6985.86万,即将突破7000万大关;而同期饿了么日活用户数为1097.03万,仅为美团的1/6。
四川省南充市火锅协会会长何先生认为,美团垄断行为可考虑追责。
4月13日,广东宋氏律师事务所执行主任李晓月律师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作为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经营者,是禁止限定交易相对人只能与其交易的。“即使选择战略模式,但提出只能在美团平台的这个选项,本身也是涉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
值得注意的是,在13日的公开回应中,美团并未对“垄断”的说法作出相应解释。
只字未提降佣
在面对多地餐饮协会控诉后,美团在今年3月的确启动过商户伙伴佣金返还计划。
据了解,在疫情期间,美团外卖推出每月5亿元流量红包、4亿元商户补贴,针对受疫情影响较大的优质商户,按不低于3%―5%的比例返还外卖佣金,覆盖全国商户数量超过60万家,对于武汉商家在2―3月全面免除佣金直至封城结束。
美团还表示,相比疫前,七成商户外卖单量已恢复60%以上,还有三成实现反超。以广东为例,目前返佣和活动补贴累计金额已超过1亿元,经平台帮扶及商户自救,广深两地餐饮外卖商家订单恢复近九成,超五成商家订单超过疫前。
“一些省份剑指美团佣金过高,美团也相应做了一些活动调整,但对于商家帮助不明显。”汪洪栋表示,美团并不是直接返还现金,而是把资金返还到商家账户内,商家要在美团上做推广或者打广告。
事实上,美团无法直接降佣与其经营压力不无关系。
美团2019年财报显示,其餐饮外卖佣金收入为496.5亿元,而这一年支付给骑手的工资达到了410.4亿元。
与此同时,美团骑手队伍还在不断扩大。仅从1月20日到3月29日,美团平台新注册、已经有收入的新增骑手达45.7万人。
汪洪栋分析,如果美团整体收入不再严重去依赖外卖业务或者外卖收入比例下降,其他业务营收稳步上升的情况下,美团佣金部分才有可能会有比较大幅度的下降空间。
但外卖业务仍旧是美团收入的核心来源,仅从2019年第四季度就能看出。该季度餐饮外卖业务的收入为157亿元;到店、酒店及旅游部分四季度的收入为64亿元;新业务及其他部分的收入则为61亿元。从营收来看,外卖业务占比达到了总营收55.8%。
“美团直接降低佣金几乎不可能。”汪洪栋向时代周报记者坦言道。
“唇齿相依,美团外卖今年首要任务是帮助300万餐厅活下去活更好”“ 平台左手是几百万的外卖小哥,后面是几百万个家庭的生计;右手是几百万商户,那里连接着更多家庭的希望”“大家的难,就是我们的难”。在13日的公开回应中,美团打出了“情怀牌”,并表示2020年计划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商家恳谈会,共同商议和落实餐饮复苏之计。
但依然只字未提直接降佣。